當男性科學家和工程師所主宰的機器人技術進入傳統意義上由女性所主導的家庭育兒場景,技術的性別會發生怎樣的重構?自2016年以來在中國市場大量湧現的兒童陪伴機器人為回答這個問題提供了極好的案例。本文採用技術女性主義的理論框架和男性研究的相關理論,從性別的角度對兒童智能陪伴機器人的社會建構及文化價值進行實證研究。研究選取智伴、阿爾法蛋等五個品牌的產品為研究對象,從符號性表徵和具身行為兩個方面進行觀察和分析,並以機器人的網絡化身體為出發點剖析這一技術製品的性別偏向和性別關係結構。研究發現,兒童陪伴機器人在前台、中台和後台,分別扮演夥伴、家長和專家三種不同角色,在這三種角色中,機器人分別表現出以聰明淘氣和自我中心為特點的小男生氣、以權威感、控制感為訴求的英雄和家長式氣概,以及基於數據和計算、超脫個體經驗和情感的冷靜理性氣質。儘管它們表現各異,但在社會性別話語結構中都偏向男性,與其應用場景在傳統意義上的女性色彩形成反差。機器人的多重男性氣質一方面在情感和符號維度上打破了傳統的男性刻板印象,但另一方面,它也鞏固了家庭育兒勞動中的男女性別分工,維護了男性對女性的優勢地位。作為中國當代霸權性男性氣質在面臨家庭育兒焦慮、特別是父職焦慮的情況下所催生出的一種技術性解決方案,本文認為它一方面為滿足和發展父親與孩子之間的親子感情創造了空間,另一方面,它在捍衛父職權威性和推崇平台化的育兒方式時,也會對母親的育兒經驗和訴求形成排斥。